【维亮】归汉 番外之 榴花似火(三)

  略作修改



“伯约,到跟前来。”

  一见姜维进来诸葛亮就把他叫过去,开门见山。

  “汉南今日过来闲谈了几句,透露出提亲之意。言族中有好女,品貌上乘,欲择佳偶。”

  姜维愣了一下,暗自思忖,瞻儿攀儿皆幼,议亲显然太早。丞相也从来没有联姻的意向,李参军何作此唐突之举?唤我过来又是何意,心里琢磨表面不露,调侃道:

  “他看上哪个了,瞻还是攀?”

  诸葛丞相笑眯眯地看着他:“都不是,他受人之托,那家看中的是伯约你。”

  姜维怔住,默默检省,自己还是初来,人地生疏,背景根基俱无,怎会有人希图结姻。难道这家眼光独到,预见我将飞黄腾达,先下手为强?扯淡。转念一想石化了,李汉南同族,莫不是出事的那家?。。。。。。糟了,这么一来,那天的事丞相不得全知道了!我根本没跟他说过,这要问起来怎么狡辩,不是,解释!

  见他脸色异彩纷呈,丞相对他心里的小九九早猜了个七八分。臭小子,等会和你算账。假作不知,保持慈祥的笑容。

  “伯约意下如何?”

  姜维犹豫要不要据实交代,现在说了能不能从宽。又抱着一点侥幸心理,也许李汉南说的不是那家。又或者就算是那家他未必了解细情,不会贸然说起。冷静,别自乱阵脚先,踌躇半晌答道:

  “维无此心,烦您替我回绝了吧。”

  他拒绝得如此干脆,令丞相颇为诧异。

  “伯约毋庸顾虑,女家主动央人说合,足见诚意。汉南的性情,岂肯轻易执斧柯。”

  总感觉诸葛亮的笑大有深意,因此他态度越和善,姜维心里越发毛。替人作伐不可轻率,何况丞相身份尊贵,断不能冒失开口,所以八成是知道了吧。。。。。。大事不妙,赶紧想办法应付过去,然后三十六计溜为上策。

  “维自惭形秽,恐蒹葭难以倚玉,不敢承教。”

  人家是来结亲不是结仇,倒霉孩子一脸怨念是咋个意思?诸葛丞相摇了摇头,臭小子嘴可严了,好几天了居然对当日之事只字不提,装得跟没事人一样。要不是李邈被族人托来做媒,讲了来龙去脉,自己全然蒙在鼓里。出去一趟回来越发会敷衍了,再不教训没准以后更得变本加厉。别人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,这小混账都用不了三天。哼,不急,一样一样清算,反正他也跑不了。

  “以伯约之才貌,何样女子不堪匹配,勿妄自菲薄。李氏一族家世清白,永南伟南兄弟皆良实,堪结秦晋。成了亲有人陪伴,省你形单影只,枕冷衾寒。我也宽心,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?”

  姜维面色骤变,咬了咬唇,幽幽地道:

  “丞相是疑我么?”

  诸葛丞相顿住,这重点抓的。这孩子心思玲珑感觉敏锐,可有时未免过火。但设身处地想想,也不能怪他爱多心。看他满脸落寞一身萧索,睿智如丞相也挠头。傻小子严重缺乏安全感,很容易曲解自己的话,从而陷入悲观迷茫的情绪中,平白惹人心疼。丞相从来见不得他这样,而况爱之弥深,只好暂将教训的心思歇下,先哄吧。

  “又胡思乱想了。瞻儿攀儿长大了不一样要成家立业,谁可为断雁孤鸿。据汉南所言其族妹容貌端妍,性资敏慧,宜室宜家。伯约熟思之,不必着急答复。”

  姜维委屈巴巴:“嫁娶之前又不见面,相貌性情如何,道听途说而已。倘不相合多生龃龉,误人误己。维宁可终身不娶,也不想娶了后悔。”

  臭小子脑回路清奇,不怪那梁子脩总埋汰他跟正常人不一样,确实有点。世间男婚女嫁大抵如此,要照他这么想怕只能孤独终老了。不过自家孩子嘛任性些尽可包容,何况终身大事马虎不得,顺其心意也是应当。丞相爱子之心无所不至,略一斟酌,大概他想看看女方,不好意思直说。这也容易,遂道:

  “我令汉南告知女家,安排你们见个面。此亦正当,不为造次。”

  不料姜维更委屈了:“您就那么想把我打发出去吗?要是讨厌我,我可以搬走。”

  这是哪儿的话。诸葛亮瞅瞅他,双眉紧蹙,容色惨淡,顿觉无奈。傻孩子对自己的恋慕之情一往而深,大约担心成了婚就得出府,不能如现在这般晨昏相见,心中难以割舍。他孑然一身,以府中为家,将自己和夫人并作椿庭萱堂,慰渴仰之念,释思亲之苦。由于身份的隔阂,这份感情绸缪缱绻,不夸张的说,较自家生养的两个还要深一层。伯约禀性刚强,本不是感情外露的人。偶作小儿女情状,也仅限于自己跟前。这一片拳拳之心却表现得赤诚热烈,尽人皆知,究其根本,深可哀悯。

  丞相感叹一回,疼儿子的心占了上风,微皱了修长的眉,伸手在姜维腮边捏了一下。

  “谁讨厌你了。男大当婚,你终究不得成家么。”

  这种亲昵的嗔怪让姜维眉间的阴翳散了些,然而脸上仍旧不开晴:

  “对维而言,您就是家。”

  果然吧。

  “这怎么能一样呢。”

  “总之我不愿意,您不要逼我。”

  话说到这份上了,丞相也不便硬替他作主。婚姻之事总要你情我愿,不然孩子心里有疙瘩,夫妻不睦两相乖违,日子过得磕磕绊绊,当家长的不也得跟着懊糟。

  “不愿意就算了,此事作罢。吾家伯约优秀,何患无妻,不急在一时。”赶快顺毛摩挲摩挲,一会儿真哭了不好办,“好啦别撅嘴了,没说非让你娶。李汉南不过来探个口风,我回了他,请他另择良配就是了。”

  云开日出,兔崽子当即就要溜之大吉:

 “那维告退,不打扰您了。”

 “你给孤待那。”

  事没完呢就想跑,你这满肚子鬼胎还能更明显点么。丞相合理怀疑他刚才全是装的,惜证据不充分。

  “你没什么事跟孤说吗?”

  “呃,这个。。。。。。”

要糟,一般这种口气就是打算收拾他了。姜维一边掂量后果,一边企图蒙混过关。

  “没有。。。。。。不是,您对哪处账目有疑虑吗?”

  避重就轻,诸葛亮看着他,臭小子纯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,这不打还能行?丞相抄起白羽扇,在他额角拂了一下。

  “那天的事,还不从实招来,非等孤问么。”

  哦豁,完蛋。姜维捂脑门,借机半遮住脸飞快想对策。咋整?继续装可怜吧,兴许能争取个网开一面。遂跪直,拱手一揖,期期求告:

  “您先恕罪,我才敢说。”

  臭小子又装模作样,还有你姜伯约不敢干的事?丞相把扇子往书案上一磕:

  “说。”

  姜维谨慎观察着他的脸色,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,末了强调:

  “我知道不能取其性命,因此避开要害了。那朱某伤虽重绝不致死,顶多躺半年。”

  是不还得夸你,诸葛亮摇着扇子瞟了一眼他。露马脚了还不知道,哼,这个小笨蛋,不趁机下个套哪对得起他。

  “你的意思是,人死了,不是你打的。”

  “对。呃,不对。。。。。。”

  惊觉被诈,姜维汗刷就下来了。丞相挖坑成功,气定神闲,盯着他缓缓发问:

  “你怎么知道人死了?”

  “。。。。。。”

  “还不说,你打算欺瞒孤到什么时候?”

  姜维麻爪了。在洞若观火的诸葛丞相面前,一切谎言都将不攻自破,何况是来不及圆的。正确做法,放弃挣扎。

  “我没。。。。。。不是,维是觉得不应为些许小事扰您心神,所以就没说。事后我派人打听了,就为知己知彼,防患于未然。但凶手死亡是个意外,这种情况我也始料未及。。。。。。”

  他越说越心虚,声音逐渐低下去,最后几不可闻。丞相暗暗磨了磨牙,点点头。

  “你什么都知道,却守口如瓶,是想给孤个惊喜么?”

  “不是,我那个。。。。。。”

  当时确实没忍住,过后觉得冲动了,恐您见责就没敢说。姜维偷眼去瞄,发现诸葛亮正看他,赶紧低头掩饰。他的一切动作表情丞相尽收眼底,心说死孩子主意可正了,你惹祸不要紧,告诉我也行。偏偏一句话不说,搞得现在这么被动。务必狠狠训斥一番,要他从此改了。。。。。。但愿吧,对于后一点丞相也不很有信心。比起让姜伯约悔过,伐魏可能更容易些。

  诸葛丞相思虑至此硬起心肠,板着脸命姜维把手伸出来:

  “两只,手心朝上。”

  姜维不敢违拗,乖乖伸出手去。诸葛亮摸过一根竹简,照他手心就抽。他们之间较师徒父子只缺个名分,因此对于丞相的训诫姜维向来心甘情愿领受,绝无怨言。若使丞相不恼,多打几下也没什么。幼时淘气,戒尺藤条都是常挨的,抽一下就起一道檩子,起码七日不消。相对来说,丞相手底下仁慈太多了。

  姜维怀念的同时又很惶恐,自己挨打不算啥,万一把丞相气着了,那他罪过可大了。要是因为这档子事再累及丞相,更是百死莫赎。

  诸葛亮正颜厉色抽了数下,见他双手红痕交错,又敛声屏气低眉下意,很是驯顺的样子,心就软了。孩子气人是该打,打两下叫他知错就行了。哪能真下狠手,况且这么大人了,总得给他留点脸面。再说打伤了还不是自己心疼,丞相吐出口气,把竹简丢过一边。事已至此,想办法帮他善后才是正经。唉,这个小冤家。

  “朱家控你殴伤人命,要求严惩。状子递到孤这来了,你自己说,此事怎了?”

  姜维捧着手看了看,红是红了其实没有多疼,但博同情假戏就得真作。于是一面龇牙咧嘴,一面抬眼看诸葛亮,小心征求意见:

  “您愿意听我说吗?”

  我现在就想把你按那揍,可是下不去手。丞相平静了一下,勿使臭小子参透己意,不然还指望管住他?

  “说吧,说得不对还打你。”

  姜维敛容,正儿八经地道:“我会设法令朱家息讼。”

  哟,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诸葛丞相觉得有趣,这孩子少年老成,细致内敛,从不做大言欺人之举。今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

  “你有何打算?”

  “恕维不便明言,嗯,您看结果吧。”

  丞相气笑了,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,很好。

  “来人,把姜伯约关进牢房。”

  姜维慌神了:“您这是干嘛?”

  丞相泰然自若,羽扇轻摇:“等官司了结了再放你出来。”

  姜维叫苦:“您别把我关起来呀!。。。。。。那我怎么办啊?”

  我就要看看你怎么办,哼,让你一天到晚在我跟前瞒神弄鬼的。

  诸葛亮无视他求放过的楚楚可怜的眼神,命人传侍卫进来将姜维推搡出去。等那被凄凉无助笼罩的身影消失,丞相扶额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伯约不会说谎,孩子什么人品自己一清二楚。别看他小事上各种胡作,大事绝不犯混。按他的说法无外乎热血上头把人揍了,虽说下手重了点,其实无大错。但从目前情况分析,要证明朱某之死与被揍没有因果关系,难度却不小。

  不过律设大法礼顺人情,即使没法证明按有罪论,他这也属过失,可以轻判,还可赀赎。再如伯约所言,那朱某兄弟只为移祸,目标达成未必会穷究。暂将他收监以息议论,待自己慢慢想个万全之策,使风平波息,再帮他洗脱罪名也不晚。以防有人混水摸鱼,借机兴风作浪,使事情无回旋余地就棘手了。

 自己受攻讦没什么打紧,怕孩子接受不了。得到培养一个人才何其不易,若因此一事毁掉,岂不令人痛惜。看他处理事情,步线行针,滴水不漏,还算行。不过小兔崽子跟自己三缄其口属实恨人,不免设些障碍将难题目推给他做,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。

  只是小混蛋要遭点罪了,哼,谁让他瞒自己瞒得风雨不透,活该。

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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